李清照與徐燦
永遇樂•舟中感舊 ---徐燦
無恙桃花,依然燕子,春景多別。前度劉郎,重來江令,往事何堪說。逝水殘陽,龍歸劍杳,多少英雄淚血。
千古恨,河山如許,豪華一瞬拋撇。白玉樓前,黃金台畔,夜夜只留明月。休笑垂楊,而今金盡,穠李還消歇。世事流雲,人生飛絮,都付斷猿悲咽。西山在,愁容慘黛,如共人淒切。
女性詞人中,最為人稱道的就是李清照了,其實另外一個明末清初的詞人徐燦,其詞的成就不在李之下。徐燦與李清照有許多共通之處,她們都出身在富貴顯赫之家,都是詩書簪纓之族,從小受到最好的教育,夫家也是鐘鳴鼎食的貴族。二人也都經歷了國破家亡的傷痛,但她們詞的風格與境界還是有相當不同之處。
詞,本身起源於宴會冶遊之處,是文人雅士專門創作給歌伎吟唱的歌辭,是一種玩樂遊興之作,專門歌頌美女與愛情。因此在早期,文人是輕視的,稱其無法登大雅之堂,由此還被稱為「小詞」。
在詞的第一本專集「花間集」裡,書寫的都是女子閨閣哀怨,相思懷人之作。早期詞的格局呈現出狹小、逼仄的特點,僅只侷限於描摩女子情狀、體態、愛情相思的範疇,同時她的語言是婉約的、隱晦的。
而詩是不同的,詩自誕生之日起就是言志的,可以寫理想,寫抱負,可以齊家、治國、平天下;可以慷慨激昂,可以境界恢宏,可以豪邁灑脫,當然也可以婉約蘊致嫵媚靈秀。他的格局是深廣的、多變的、是兼容並蓄的。比如李白、杜甫等就完全將詩當作抒發他們的人生抱負與理想的一種重要方式。
李清照生活在兩宋之際,那時的詞還沒有跳脫這種固定的情境與傳統,因此在她的詞裡完全沒有描寫國家命運與時代變遷的主題,這是因為她本身就認為,詞只能書寫個人的情思與命運,而重大題材與主旨只能通過詩去表現。比如她的詩「生當作人傑,死亦為鬼雄。」豪氣幹雲,酣暢淋漓,就是最典型的代表。
她並不是只能寫婉約含蓄之作,她同樣可以寫這種豪氣慷慨的作品,只是她認為這種東西不能出現在詞裡,只能在詩裡。當然,這不是她錯,是時代與環境的侷限。
隨著時代與歷史的演進,詞的境界與格局發生重大的突破,而蘇軾與辛棄疾是兩個最重要的代表。蘇軾以詩的手法來寫詞,他讓詞不僅僅只停留在美女與愛情的階段,突破了此種狹小的牢籠,表現出也可以寫歷史興衰,寫人生哲理、寫命運感懷等更深層面的東西。辛棄疾的豪放之作更是使詞在此面得到進一步拓展與深化。
徐燦生活在明末清初,這個時代的人們已經清楚知道了詞的這個特質,所以她能寫出這種慷慨蒼涼之作。徐燦的這首詞將個人的身世之嘆與國家的興亡之感,緊密的結合起來,顯得十分深沉蘊藉、頓挫峭折、沉鬱蒼涼。從某種程度上說,她已經超越了李清照。
圖:網路,文:孫芝微